《如果且仅如果》(2018),基于伊戈尔·斯特拉文斯基《中提琴独奏挽歌》(1944)—— 以下简称《挽歌》,该作品既是一场表演,也是一次旅程。一只花园蜗牛缓慢地爬行在中提琴的琴弓,它的移动打破了演奏家所依赖的那份微妙平衡。蜗牛的节奏强行介入演奏过程,使中提琴手不得不随之调整,甚至与这一变化中的情境共同“作曲”。当蜗牛放慢速度、迟疑不前时,演奏者会轻声鼓励它继续前进。于是,斯特拉文斯基的《挽歌》被重新改写,通过演奏者与蜗牛的互动,其演奏时长几乎延长到原本的两倍。《挽歌》被拉长成一段旅程,而这段旅程也成为音乐重构中可触可感的一部分。
这首《挽歌》最初由日耳曼·普雷沃于1944年委约创作,用以纪念小提琴家阿方斯·奥努。作品简洁而凝练,是一首时长约五分钟的两声部复调。然而在萨拉的影像中,其时长几乎加倍,中提琴家热拉尔·科塞不断调整节奏与乐句,以契合蜗牛的爬行,将段落延展,以容纳它的迟疑步伐。尽管《挽歌》原为独白,萨拉却将其改写为音乐家与蜗牛之间的二重奏。蜗牛的每一次停顿与前行,都使科塞必须即时调整演奏,科塞仿佛与这只生灵共同谱写乐曲。结果是一种有机的、协作的作曲——为蜗牛的“史诗般的旅程”所创作的声轨。
作品以宽银幕拍摄,呈现出一种悖论式的“公路电影”形式:镜头跟随蜗牛的坚毅攀爬,而科塞则持续演奏斯特拉文斯基那充满哀伤的乐音。在某一刻,弓上突然出现了第二只蜗牛,如同故障般的重复,打破了连续性的幻象,并凸显出影像建构的性质。这些间隙加深了我们对“造作”与“专注”、对“在场”与“感知”的体察。通过表演、影像与偶然性的交织,萨拉将斯特拉文斯基的《挽歌》转化为一场关于脆弱、协作与死亡的沉思 —— 这不仅是为一位逝去的小提琴家而作的挽歌,也是为长辈的智慧与坚韧所作的礼赞:他们的知识与经验,如同蜗牛在时间的拉力下依然耐心向上的攀登,长久流传。